星辰光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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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雨归海时】一则预言

9号 1:00/文/一则预言


summary:在高居神位的五百年间,曾有人请求芙宁娜为她打破一个预言,而水的女王欣然应允。

和《命运的织机》有点关系并不多,但因为写命运的织机的时候这篇还没构思好,所以会有细节上的出入,算是姊妹篇吧,不看不影响

全文1w+,请注意阅读时间

ooc致歉

主页那有个评论参与评奖的活动,大家可以多来点评论哦,到时候我会选出1到3条最用心的评论给主页君参与最终的评选(实在不好意思的同学私戳我也可以的)


抄送组织:@Focallette1213 

上一棒:@anchealcjiea 

下一棒:@程澈 




0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母亲在无意间帮助了一位魔女小姐。为表谢意,魔女对她说,我可以给你一则有关未来的预言,与你有关的任何人的未来。但我无法确定那则预言的好坏,魔女转动手中的水晶球,它可能能够给你一个甜蜜的终局,也可能成为你一生的噩梦。


  水晶球的光芒在魔女的眼中闪烁着,她说,怎么样?你要接受我的谢意吗?你要预言谁的未来吗?


  好心的母亲思索了片刻,决定窥探她独生子的未来。在她做出选择的那一瞬间,水晶球中流转的光停滞下来,片刻后,魔女带着遗憾的表情告诉她,哦,天哪,我很抱歉,我看见你的孩子最终会杀死他的父亲,在一片混乱之中。


  这位母亲大惊,她拒绝让这样的未来成真,所以在不久后,她便带着她的孩子逃离了枫丹,从此,再无踪迹……



 

1


  芙宁娜接下了一位市民的委托。


  这是她即位的第二个百年,枫丹的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但高坐在神位上的、民众口中的芙宁娜大人却感到了疲惫。这对一个人类来说无可厚非,毕竟这一百多年来她做了太多太多,但她不是人类,或者说,她不应该是人类。


  芙宁娜是枫丹的水神大人,是被万人敬仰,被万人注视的神明。无论她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在民众面前,她都必须是那个完美无暇且闪耀着光芒的神。所以在她意识到自己的疲惫后,她感到了惊慌。神是不会疲惫的,神是不该疲惫的。她在夜里反复地告诫自己,芙宁娜,你要打起精神来,民众是不会想看到一个垂头丧气的神的,你要精神抖擞地迎接明天的太阳。


  于是,芙宁娜在这个夜里失眠了。


  经常失眠的朋友都知道,在失眠的夜里,躺在床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变得无比的漫长与煎熬。芙宁娜在包裹着自己的棉被里滚了几圈后,默默地爬起来穿好了衣服。


  枫丹廷的夜晚是静谧的,披着白色披风的芙宁娜小姐缓步穿行在街道之间,只能听见刚上任的安保机关的发条声。真是和平的一个夜晚,她想,但愿以后枫丹的每一个夜晚都能像今夜一般。


  这个想法冒出来后,她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镜中那个她所说的“预言”。她正是因为那个预言才选择了假扮神明的命运。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啊,预言中的灾难究竟能否被解决?芙宁娜不知道,但她相信自己能够坚持下去,一定能够等到所有人都被拯救的那一天。


  只不过,她现在有些累了。


  她路过一户还亮着灯的人家,她记得这栋公寓里住的是史密斯一家,他们家的小儿子叫做西里斯,她看着他长大。疲惫的水神大人感到了些许欣慰,在这个国度中平安长大的人们对于她是最好的慰藉,在他们身上,她找到了继续这场歌剧的动力。


  她靠近了些,想悄悄听一听她的子民在这场不眠夜中的动静。水神大人抱着美好的幻想,但却只听见屋内阵阵的哭声,有个孩童清亮的声音穿透了窗户的玻璃,芙宁娜听见他说,西里斯爷爷。


  啊,是了,西里斯已经老去了,而今夜,他彻底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认知让芙宁娜再度惊慌起来,为什么,我不是才见证了西里斯的出生吗?


  随后她意识到,作为“神”,她拥有着近乎无限的寿命。


  这百年来离去的身影在那一瞬间涌入了她的脑海,沫芒宫里会给她做“致水神”的第一任水神专属厨师,获得了和平勋章的、名叫沃特林的人类与名叫卡罗蕾的美露莘,灰河里某个靠领救济金度日的流浪汉,秋分山上的退休教师,为了更好地扮演神明,她记住了每一个在她眼中出现过的子民的名字,每一个,所以,当离别来临时,这些名字带来了远大于悲伤的东西。


  她又无可避免地意识到,这样的离别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多,总有一天,她的身边只会剩下她自己一人,就连那维莱特也——


  是了,那维莱特。


  被芙卡洛斯邀请而来的最高审判官,他的到来让芙宁娜措手不及了好一阵,毕竟镜中的那位写信前完全不知道要和她商量一下。他也来了快一百年了吧,虽然他的样貌未曾更改,但在见证了众多人类的离去后,芙宁娜也开始预设他的离去。自己在那时一定会崩溃的吧,毕竟他们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今后还要相处更长的时间。


  芙宁娜方才被和平的枫丹所鼓舞起来的心又落了回去,连带着她解决预言的信心都被削减了几分。她耷拉下脑袋,颇有些失魂落魄地走了几步。在行至一处小巷时,一个人影猛然蹿了出来。


  芙宁娜顿时被吓了一大跳。她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一场针对她的暗杀。毕竟这种事情并不罕见,在她肃清旧贵族的那个百年中,此类的暗杀发生了不下百次。没有神力的普通人只能站在原地,伪装成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一开始她只能靠自己硬撑,但情况在那维莱特到来之后好上了许多,至少在她原地不动时,她亲爱的最高审判官大人会先一步出手,于是最近——指最近的几十年——她愈发在潜意识中依赖那维莱特。


  所以,在那个身影朝她飞奔而来时,她虽然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但却已经在心里大叫了好几声那维莱特。


  但那维莱特不会来的,芙宁娜对此心知肚明,她今夜的出行没有告知任何人,那维莱特自然不可能在此刻神兵天降……?


  独属于最高审判官的印记出现在她身前,替她拦住了冲上来的人。一身正装的那维莱特挡在了芙宁娜前面,还对她说了句晚上好。


  这个时候,芙宁娜那股浮夸的表演欲又推着她摆出了女王的姿态。她轻轻拨开了那维莱特,在那因为阻挡而摔倒的人影面前蹲下身,她问:“我的子民,是什么事让你如此惊惶,以至于在神明面前失了仪态?”


  那维莱特还想拦着她,却被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打断。跌坐在地的人抬起头,露出女人布满血丝的眼,她伸手,一把扯住了芙宁娜的衣摆。在那维莱特让她松手之前,她大喊道:“芙宁娜大人,请帮帮我!帮我打破一个预言!”


  “芙宁娜女士,对于来路不明的……”


  与另一个预言搏斗了百余年之久却至今毫无进展的芙宁娜反握住女人的手。


  “好,我会帮你。”

 



2


  对于为何接下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的委托,芙宁娜是这样对那维莱特解释的:


  “作为枫丹的神明,我魔神芙卡洛斯自然要为我的每一位子民排忧解难,更何况她都已经求到我面前来了,如此贤明慈爱的我自然要答应她的请求啦。”


  但实际上,她是太需要一次成功了。她对威胁着整个枫丹的预言束手无策,对生命的预言也毫无办法——是的,生灵的死亡不就是生命在原初之时给予他们的,永远不可更改的预言吗?所以她需要一次成功,对抗预言的成功,以此来恢复一些自信。她是一个人类,她实在是疲惫了,面对所有人的命运,她疲惫了。


  拦下她的女人名叫海伦·杜庞,在冷静下来后,她为芙宁娜讲述了一个故事。魔女给了一位母亲一个预言,说她的儿子最终会杀死父亲。母亲为了阻止预言的实现,带着孩子逃向了邻国须弥,在沙漠遇险时被一队镀金旅团所救。此后,这对母子便跟随着这队镀金旅团辗转各地,但来自魔女的预言始终是母亲心中的一道坎,即便逃离了故土,它所带来的噩梦也依旧如影随形。在万般纠结之下,她最终决定,带着儿子返回枫丹,去寻找水神芙卡洛斯的帮助。


  “其实我是想按流程预约芙宁娜大人的会面时间的,但我的信息被登记在逐影庭的失踪人口档案上,而那晚我又恰好在机缘巧合下遇见了芙宁娜大人,所以……”


  “嗯哼,这种事情下不为例。”听罢,芙宁娜琢磨起了杜庞夫人口中的预言,“‘我看见你的孩子最终会杀死他的父亲,在一片混乱之中’,单从文字中能获得信息不多,总之,我们先在沫芒宫里查查有没有相应的资料吧!”


  那维莱特也被芙宁娜拉来帮忙了。当然,对于占用最高审判官为数不多的下班时间,芙宁娜女士在口头上表达了歉意,还坚持每天给他带一块水神特供的小蛋糕,虽然大部分时候,那块小蛋糕最终都进了她自己的嘴里。总之,这段时间,沫芒宫的职员经常可以看到两位大人在下班时间里仍然投身于无数的典籍中,最高审判官办公室更是灯火通明,一时间,沫芒宫的职员们被两位大人的精神所感染,上班摸鱼的人都少了许多。


  但最高审判官是比较反对这种昼夜不休的加班模式的——主要是针对芙宁娜。在他眼中,神明的作息从未如此不规律过,以至于她那张精致的脸上都多了两个厚重的黑眼圈。偏偏神明还要为那两个黑眼圈焦虑,清晨醒来时会急匆匆地跑向休息室的镜子,然后发出这天的第一声哀嚎。折腾了半天,就连那维莱特都学会了如何为一位女士上粉底液和遮瑕。


  “等等,你的意思是,那维莱特大人和芙宁娜大人最近都是在沫芒宫里同吃同住的?”复律庭里的八卦小分队得知此事后大为震撼,联想到两位大人已经共同治理了枫丹近百年,他们感叹,婚礼的日子一定很快就要到了。


  可惜事实上,两位大人虽然的确同吃同住了,但他们并没有躺在一张床上。由于种族的优势,那维莱特总是能看见芙宁娜因为困意而沉沉睡去的样子。她枕在自己的笔记上,手里还抓着一本书。一开始,他只会为水神大人盖上一张薄毯,但自从芙宁娜在他面前愈发没有社交距离的这个概念后,他也开始将这位神明抱上柔软的床铺。


  那是最高审判官休息室的床铺,那维莱特搞不懂,为什么芙宁娜的卧室明明就在沫芒宫的顶层,她却仍然选择窝在他的办公室里看资料,就像他搞不懂,为什么芙宁娜会为这个委托如此努力一样。


  如果他直接将这个问题问出口,得到的将是芙宁娜涨红的脸和一句支支吾吾的“神明的事情你少管”。不过对于芙宁娜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非常明确——她有些依赖那维莱特了。虽然那维莱特也有可能在某一天离她远去,但百年以来,的的确确只有他一直陪在她身边。


  眯着眼装睡的芙宁娜悄悄地将眼皮掀开了一条缝,她这几天醒来时都发现自己躺在那维莱特休息室的床上。对人间事懵懂的最高审判官居然也是会怜香惜玉的类型?她对此产生了一些好奇心,于是,她决定装睡一次。


  那维莱特好像叹了口气,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将她抱了起来,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被一名异性抱在怀里,芙宁娜女士的大脑CPU直接过载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被子中。


  她偷偷看了一眼那维莱特的背影,他真的从来没有变过,刚刚来到枫丹廷的那个夜里,他和芙宁娜告别时,那个背影就是这样,现在也还是这样。


  但那维莱特忽然转过身来,芙宁娜着急忙慌地闭上了眼。似乎只是过了几秒,又似乎是过了很久,她听见那维莱特说:


  “晚安,芙宁娜女士。”


  好吧,晚安,那维莱特。她在心里说道,看来这百年来你也是有进步的,至少面对一位睡着的女士时,你会说“晚安”,而不是询问她为什么需要睡觉。

 



3


  资料的查询在一月后有了进展,那维莱特找到了一本来自须弥的古籍,里面记载了一座名叫居尔城的城邦的故事。


  古籍中的须弥古文字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因此芙宁娜专门派人到须弥去了一趟,请教令院知论派的专家为他们把这本书翻译了一遍。那位专家还很好心地附上了须弥历史中对这件事的记载。居尔城,传说中的大镇灵利露帕尔一手造就又一手毁灭的城邦,她也曾为她的丈夫留下过预言,其女儿希琳的后嗣将为王土蒙上恶兆。而帕维兹拉万,希琳的丈夫,因为惧怕这则预言,驱逐了他们的儿子希鲁伊。后来,果真如利露帕尔预言的那样,后世称为“疫王”的希鲁伊杀死了他的父亲,为居尔城带来了漆黑的大疫与毁灭。


  “所以,‘远离’是没有用的。”芙宁娜总结道,“命运会制造阴差阳错的偶遇,如果此时,父子二人并不相识,那么悲剧发生的可能性将会大大提升。”


  “杜庞夫人,”她握住那位母亲的手,“我想,和你的丈夫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让父子俩相认,并且将这个预言的存在告知他们二人才是目前最好的举措。你也很想念你的丈夫吧?”


  杜庞夫人望向她一直贴身戴着的项链中的照片,那是他们的全家福,在那则预言到来之前,他们是非常非常和谐美满的一家人。在她和儿子离开后,杜庞先生也一直在寻找他们,直至今日。


  “别怕,我和那维莱特会陪着你们的。”芙宁娜朝她微微颔首。


  杜庞夫人回去后,那维莱特立刻提出了质疑:“芙宁娜女士,我并没有同意与您一起陪同杜庞夫人的计划。”


  “那么现在,”芙宁娜耸了耸肩,“你已经同意了。那维,要想真正的融入人的社会,光是纸上谈兵可不够,璃月有句话叫做‘实践出真知’,这就是你实践的机会啦。”


  “更何况,”水的女王又狡黠地眨了眨眼,“你还要负责担任我的保镖嘛。”


  水之魔神总有千百种借口将他从办公室里拐走,那维莱特对此已经习惯了。来到枫丹的这近百年间,他对于人类社会的了解有一大半都来源于芙宁娜。真是奇怪啊,明明作为魔神,她却与人类更为亲近与相似。


  这就是水吗?包容的,可被塑造的,在人类的社会中,她就是人类的样子。那维莱特不禁开始设想,如果她和自己一同在龙的族群中诞生,她是否会比自己这个人形的异类更快地融入他的同族之中呢?


  芙宁娜见他沉默,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如果遇到了应对不了的情况,你可以在一旁沉默的,只需要相信我这个神明就好了。”


  好吧,那维莱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高兴就好。


  会面定在了下个周六,杜庞夫人临阵退缩了好几次,但最后又在心理建设了一番后跑了回来。芙宁娜推了把那维莱特,让他说点什么,一行人仰望最高审判官尊容半天,得到了一句“加油”和一个对水神大人的瞥视。芙宁娜的笑声都快憋不住了,脸涨得通红。


  “抱歉,我不太擅长这类鼓舞人心的任务。”


  “噗……我作证,这是真的。”


  气氛瞬间轻松了不少,杜庞夫人的儿子,名叫安东尼的青年爽朗地笑起来,在镀金旅团里长大的他有着沙漠人健壮的体格与他们的豪爽,即便面对的是枫丹的水神与最高审判官也依旧是有话直说的样子:“哈哈哈哈哈,以前我还以为那维莱特大人是个非常没人情味的人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没以为错。芙宁娜在心里吐槽道,要换做是刚来枫丹那会儿的那维莱特,连那一句“加油”都不会有。想到这,她颇为欣慰拍了拍那维莱特的手,惹来了最高审判官先生不解的注视。


  那维莱特只看到芙宁娜灿烂的笑容。


  算了,这位水神大人经常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习惯就好。


  会面进行得很顺利,任职于逐影庭特巡队的杜庞先生在见到妻儿的那一刻甚至落下了眼泪,杜庞夫人也掩面哭泣起来。那维莱特站在一旁有些不解与不知所措,芙宁娜轻轻拉起他的手,对他说,这个时候,我们要给他们留一些空间。


  他们退到了餐厅外,透过玻璃橱窗看着这重逢的一家人。芙宁娜问他,你在疑惑什么?


  那维莱特说:“我从他们的泪水中感受到了非常复杂的情感,这些情感让我困惑,它们之中有部分的存在甚至是矛盾的,但却依旧可以出现在同一滴泪水当中,这是为什么呢?”


  啊,芙宁娜说,这或许就是人类的奇妙之处吧。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哭泣并不一定代表伤心,大笑不一定代表欢乐,人类就是这样复杂的生物。


  “那芙宁娜女士,你此刻的笑容代表了欢乐吗?”


  芙宁娜猛地看向他。


  我现在居然在笑吗?嗯……如果是的话,那么现在的笑容应该是能代表欢乐的吧,毕竟距离改写杜庞一家的预言又更进了一步。但如果那维莱特在其他的时候问起这个问题呢?我已经有多久没有发自内心地大笑过了?


  我需要对他说谎吗?


  “那当然是了,无论何时,我的笑容都代表着欢乐啊。”


  自从她走上这个神位后,她的人生就是由谎言堆砌起来的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解决那个“预言”中的灾难,她安慰自己,虽然她对生命原初的那个预言束手无策,但至少在此刻,她离解决某个枫丹人的预言中的难题更进了一步,也正在为了解决枫丹的预言中那个难题而努力,她不愧对任何人。

 



4


  杜庞一家的关系缝补得很快。杜庞夫人忐忑地向丈夫与儿子坦言了预言的存在,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双方都表示不太在乎预言中“儿子杀死父亲”的内容。杜庞先生说,只要他爱着他的儿子,而他的孩子也爱着他,预言就绝无可能发生。安东尼则表示,现在他记住了他父亲的模样,预言就已经变得可以避免了。


  在镀金旅团中长大的儿子与这位在特巡队任职的父亲有着许多共同话题,杜庞先生还推荐他去参加特巡队的考核。在考核结果公布的那一天,杜庞夫人又找到了芙宁娜,此时的她不再是她们初见时那副憔悴的模样,她告诉水神大人,安东尼已经通过了特巡队的考核,很快就能与父亲共事,而她也许久没有做过有关预言的噩梦了。


  “我想,我们一定已经成功改写了它。”她亲吻了芙宁娜的手背,“感谢您,伟大的芙宁娜大人,是您拯救了我的丈夫同我的孩子,是您拯救了我们的家。”


  芙宁娜在得知此事后显得异常兴奋,她甚至趁那维莱特不注意偷喝了一瓶他休息室里的酒——不知道是谁送的,总之最后便宜了水神大人。等到那维莱特发现时,她正醉醺醺地念着今天的蒸汽鸟报。


  “极端走私团伙已杀害六十余人,逐影庭表示将追查到底……枫丹科学院在反重力装置方面取得重大研究突破……枫丹特巡队考核通过名单,啊,对了!”


  芙宁娜抬起那张酡红的脸,眼里尽是兴奋与欢喜。在那维莱特靠近她的那一瞬,她抱住了他的腰,酒精带来的热度传到最高审判官无处安放的手上。


  “那维……我成功了,太好了,我成功了。”


  此刻,如果被芙宁娜抱住的是五百年后的那维莱特,那么这位女士高低要喘不过气一阵了,但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那维莱特只是说了个“嗯”,随后便把人塞进了被窝里。


  在来到枫丹后,芙宁娜给他上的第一课就是绅士要与淑女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因为他当时差点跟着芙宁娜进了她的卧室,此后这节课一直刻写在那维莱特的记忆里,所以他又一次准备离开,但在无意间,他瞥到芙宁娜眼角的一滴泪。


  她应该是很高兴的才是。


  人类的哭泣并不一定代表伤心,人类的大笑不一定代表欢乐,神明也是如此吗?虽然芙宁娜本人声称自己表露出的都是最真实的情绪,但那维莱特看出来了,水之魔神的诸多谎言,这也是其中之一,她瞒不住龙的直觉。那些谎言的原由是什么?他不知道,那些谎言的尽头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芙宁娜,枫丹的水之魔神,她藏着许多东西,就像如今她眼角的那滴泪一样。


  出于对芙宁娜的尊敬,他没有去解读那滴泪水,他只是坐在床边,让水给予她一场酣眠。

 



5


  能够做到什么的感觉太好了,芙宁娜想,她不再是只能看着身边的人被死亡吞噬而束手无策的人类,也不再是调查了一堆水文状况却仍一筹莫展的骗子。她真真正正地改变了一则预言,她是能够改变什么的。


  她做了一场梦,在梦里,她成为了拯救所有人的英雄,他们叫她芙宁娜,不是水神大人,也不是芙卡洛斯。她作为名叫“芙宁娜”的个体而存在。


  她太高兴了,高兴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感受到有个人温柔地拥住了她。回头时,她看见镜中人的微笑。她一切的起点,是如此包含爱意地抱着她。芙宁娜是多么地想要告诉那个人,自己做到了很多,但镜中人指了指前方,示意她看向那里。


  那维莱特站在那里。


  “芙宁娜,你看。”镜中人对她说,“那维莱特在等你。”


  在一切都结束了的,最后的最后,那维莱特依然在她身边。


  “去吧。”她感受到一股推力,随后,镜中人的面容越来越模糊不清,只剩下寥寥几句话语,“继续前进吧,你做得很棒,我……的我。”


  芙宁娜离开了那温暖的怀抱,她回头时那身影已经踪影全无。于是她踏出了脚步,皮鞋的后跟敲在地面上的声音清脆而又响亮,芙宁娜拉住了那维莱特的手,她与那双淡紫色的竖瞳对视。


  “那维莱特,你会陪我到最后吗?”


  已经陪伴了她近百年的人没有言语,只是回握住她的手。


  这个梦让芙宁娜更加地雀跃,也让她在那维莱特面前更加地没有分寸。她甚至直接蹦上了最高审判官先生的办公桌,在那维莱特无奈抬头时给了对方一个飞吻。


  说好的绅士与淑女之间要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呢?大审判官有点头疼。


  “芙宁娜女士,您最近似乎有些兴奋。”


  “那当然,”芙宁娜直接坐到了他的办公桌上,“听说安东尼已经顺利度过实习期,马上就要和他父亲一起执行任务了。杜庞夫人还给我寄了一张他们家的全家福,最近新拍的。”


  “芙宁娜女士,我有些不明白,人类的喜乐对你的意义如此之大吗?”那维莱特凝视着她,“距离杜庞一家重聚已经过去了……”


  “那维莱特,这就是你还需要学习的地方了。”芙宁娜摆了摆手指,“这也是亲近我们子民的一种方式嘛。”


  算了,她高兴就好。这已经不是大审判官第一次冒出这样的想法,但这的的确确发自他的内心。不知从何时开始,它不再仅仅诞生于他对神明的无奈与纵容,而是诞生于他的祝愿。


  那维莱特希望芙宁娜能够高兴,纯粹的,发自内心的高兴,不是他所见到过的,蕴含着复杂情感的那种,现在就很好。在他近百年的观察里,人类的快乐总是很短,往往只有一瞬,就像孩童吹出的泡泡那样,膨胀后立刻就破碎了,但他希望神明的快乐可以延长一些,再延长一些。


  可下一个到来的是杜庞先生牺牲的消息。


  芙宁娜去参加了他的葬礼,杜庞夫人迎接了她。在她的“对不起”脱口而出之前,那位眼眶有些浮肿的夫人先对她说了没关系。


  “我没有想到是以这样的形式……看来正是我的选择导致了今天的结局。”


  杜庞先生是在对极端走私团伙的围剿中牺牲的,那时行动暴露,他不慎被那些罪犯抓去做了人质,而他带在身上的定位器成了一个信标。


  “行动暴露,那些穷凶极恶的家伙准备带着窝点里的炸药四散奔逃,给枫丹来一场自杀式的报复性袭击。在他们离开窝点之前,杜庞前辈联络到了我们。”


  “杜庞前辈,他让我们朝着他坐标的那个位置开炮……当时的炮手是安东尼,我听见他们争执了几句,但最后安东尼没再说话了,然后,然后……”


  然后预言成真,孩子杀死了父亲,在一片混乱当中。


  芙宁娜的快乐真的像泡泡那样,膨胀之后很快就破碎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葬礼上说了些什么,左右不过是些宽慰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与杜庞母子告别的,她只知道自己没有哭,不能哭,直到回到沫芒宫那间偌大的寝殿,锁上门,她才允许自己偷偷脆弱一会,但很快,她又咬咬牙擦干了眼泪。


  门外的那维莱特听见哭声渐弱,抬起的手却始终没有敲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6


  芙宁娜又失眠了。


  这一次她溜出沫芒宫的动作熟练了很多,至少她认为自己没有惊动任何人。走出沫芒宫大门的那一刻,她扭头看了眼一旁泛着淡淡蓝光的七天神像。


  我是个骗子,她想。


  我什么都没能做到。


  “芙宁娜女士。”


  那维莱特又一次神兵天降了,真是的,明明她已经很小心了,为什么这家伙还是找到她了,这次是这样,上次也是这样。


  “喂,那维莱特。”她没去看那双淡紫色的眼睛,只是一直盯着那座七天神像,盯到眼睛发酸,“你为什么每次都能找到我在哪?你在跟踪我吗?”


  找寻一个几乎不设防的神明对于嗅觉灵敏的龙来说轻而易举,那维莱特其实很疑惑,如果芙宁娜想要掩去自己的踪迹,自己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能找到她。最后,他将原因归于“潜台词”,他在人类社会中的所学,意思是人们没有在话语中表达出来的东西。芙宁娜没有掩去自己的踪迹,一定是想要被某人找到吧。


  所以他找到了她。


  “芙宁娜女士,我来找你是想告知你一件事。”


  芙宁娜依旧没有看他:“什么事啊?现在可不是工作时间,即便是神明也是需要休息时间的。”


  “关于逐影庭特巡队近日的工作事宜。在对走私团伙进行围剿的同时,特巡队还有另一部分成员前往须弥沙漠执行了另一项跨国任务,遗憾的是,在任务途中,小队成员与一个镀金旅团发生了冲突,出现了伤亡情况。”


  “而长期以来,杜庞先生都是负责跨国案件的主力。根据特巡队成员的说法,他曾寄希望于能在公差途中找到妻儿。”


  芙宁娜的身影顿了下。


  “他此次改变习惯参与围剿的原因大概率是找回了失散了的妻儿,故选择了危险性更高的任务……”


  “好了我知道了!”


  聪慧如她又怎不会猜不出那维莱特这段话中的潜台词。


  杜庞先生与妻儿重聚,就会在围剿任务中以身为饵,被掩埋在他的儿子所发射的炮火当中;但如果他们没有重聚,他就会选择到沙漠执行任务,在与镀金旅团的冲突中被他的孩子误杀。


  无论他们的选择是什么,预言都不会改变。


  这是不是也说明,无论她做了什么,付出了多少努力,枫丹预言中的灾难也终会到来呢?


  “那我做的这一切……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这一切有什么意义?这是所有事物的终极疑问。面对人终将有一死的“预言”,人们挣扎着活过的一生有什么意义?面对一定会淹没枫丹的洪水,芙宁娜这百余年来的谎言与孤独有什么意义?意义,所有生灵所思考的疑问,所追逐的疑问,而这个疑问在这一刻变作了巨大的虚无感,如漩涡一般吞噬了她。


  所有人都会溶解在海里,只剩下水神在神座上哭泣。


  她的泪水终于在那维莱特面前落了下来。一开始是隐忍地,片刻后是颤抖地,最后,在那维莱特拥抱住她的那一刻,少女终于放声大哭起来。而迟钝的龙却还在说,抱歉,我可能突破了我们间应有的社交距离。


  “芙宁娜女士,在我这近百年来对人类的观察中,我发现一件事。”


  “如果将预言视为一个无法改变的节点,那么人类的死亡不也是一个‘预言’吗?但在这个预言实现之时,人类的姿态却大有不同。他们有的平静祥和,有的恐惧挣扎,有的遗憾不舍,有的绝望麻木,无数的人类在这个预言面前有着无数种的情感。”


  “我想,预言或许并不代表着命运,如果预言是那个既定的节点,命运则是通往这个节点的道路,重要的不是在那个节点来临时我们会如何,是我们在路途中做出的选择与我们迎接它的姿态。”


  “所以,其实你已经改变了这个世界。至少杜庞先生在迎接死亡前为他的孩子自豪;安东尼先生并未被弑父的事件所困,也无需站上审判庭;而杜庞夫人也接受了这个结局,她希望我转告你,芙宁娜女士,你无需愧疚,现在看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至少要比那些故事里的好上千万倍。如果你没有为此努力,没有发现居尔城的悲剧,没有建议他们一家重聚,预言还是会发生,并且是以一种更为惨烈的方式。到那时,误杀了自己父亲的孩子与终究没能阻止这一切发生的母亲又会如何呢?”


  “我改变了这一切吗?”芙宁娜终于看向他,那双至清至浊的眼中还留着方才的泪水。


  “我想是的,看似什么都没有改变,但其实什么都变了。”


  “那维莱特,”少女抹去自己的泪水,整理一下方才在拥抱中乱了的衣装,然后,她无比郑重地望向陪伴着自己度过漫长人生的龙,“你刚刚说,重要的是选择,那你的选择会是什么?”


  “芙宁娜女士。”


  提瓦特的星空是虚假的,人们命运中的节点早已被刻写在星空之上,所以才有了预言。但龙的命运超脱于星空之外,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


  在那维莱特来到枫丹的第一年里,水的女王教会了他许许多多人类社会中的礼仪,在最后的一课中,女王陛下对要讲述的内容产生了迟疑。那是旧时枫丹的骑士对主上宣誓效忠的跪礼,但芙宁娜知道,严格意义上,他们其实不是上下属的关系,那维莱特应该也不会向任何人宣誓效忠。


  可那维莱特还是学了,并在近百年后的这一刻进行了实践。


  芙宁娜向后退了一步。


  “我的选择是……”


  “好啦好啦,你不要再说啦!”


  她涨红了脸,急急忙忙地打断了她的最高审判官,片刻后又支支吾吾地说道:“嗯……嗯,我知道了。既然这样,你……你赶紧把刚刚我哭的事情忘掉!啊啊啊啊啊太丢人了!”


  “好的,芙宁娜女士。”


  那维莱特凝视着那双对他而言比枫丹的陆上大湖还要美丽的眼睛,然后他看见一个湛蓝色的光点在其中一闪而过,就像水中游过的荧光鱼。


  芙宁娜发出一声惊呼。


  是流星雨,提瓦特无数人的命运交错碰撞时产生的奇观。它们闪烁着摇曳着尾,如同新年时的烟火那样,绽放出自己的光芒后熄灭,但那些光芒倒映在万水之源中,倒映在许许多多的眼睛里。一切的命运就这样蕴含在了那一双双的眼中。


  枫丹廷城区的某处公寓,思念这个家中另外一人而久久未能入眠的杜庞母子一起站在窗前。安东尼余光瞥见全家福中父亲眼里闪过的光,抬头发现了流星;杜庞夫人带着儿子闭上眼,他们许了一个愿。


  伊黎耶岛,欧庇克莱歌剧院,寄宿于谕示裁定枢机中的水神神格——让我们姑且称她为芙卡洛斯——她在那永远定格在黎明时刻的空间中注视着这场流星雨,她看见她“自己”倚在那维莱特的肩旁沉沉睡去,在漫天的流星之下。她微笑起来。


  枫丹廷,七天神像旁,那维莱特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了已经入睡了的芙宁娜身上。他没有言语,也没有去看那壮丽的星雨,他的眼中只装着一个人。他的命运在星空之外,所以今夜那些命运的碰撞中,没有属于他的那一份,但没有关系,因为他掌握着自己的命运,他制造了属于他的,属于他与芙宁娜的,命运的碰撞。


  这便是他永恒不变的选择。

 

Fin.



注:安东尼杀死父亲的情节有参考《崩坏:星穹铁道》中符玄角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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